一、《莊子》英譯的“源”與“流”
《莊子》英譯之“源”始于 19 世紀 80 年代到 20 世紀初的神學背景譯者以宗教詞匯翻譯莊書的嘗試。當時西方社會對《莊子》了解甚少，以巴爾福（F. H. Balfour）、翟理斯（H. A. Giles）、理雅各（J. Legge）為代表的譯者進行了具有開創(chuàng)意義的探索。該階段的譯本多具有百科普及性質，如翟理斯介紹莊子是神秘主義的社會改革家，理雅各將之收錄于東方圣書系列，意在為西方讀者介紹神秘的東方思想。雖然初期探索階段的譯本存在諸多誤讀與誤譯，但為后世研究奠定了學術坐標。從莊書英譯之“源”為起始，隨后的近 150 年間莊子英譯逐漸演變?yōu)槿龡l各具特色之“流”：科普翻譯流派、文學翻譯流派、哲學翻譯流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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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基于自然語言處理工具的譯本接受分析
不考慮接受效果的譯介必然會變成一廂情愿。謝天振教授曾一針見血地指出：向國外譯介中國作品，應該是讓外國讀者能閱讀、能接受，甚至進一步能喜歡中國作品；如果只管“輸出”不管效果，至多只能算完成了一篇翻譯，不能算“譯介”（謝天振，2018：210）。目前我們對受眾群體的了解之匱乏，導致難以形成良性互動，因此本研究將從讀者群體劃分與讀者評價分析兩方面展開多維度的接受研究。
首先，細化受眾分類，了解不同受眾群體的審美喜好、接受模式等。根據專業(yè)程度，筆者把讀者群體大致分類為以下三種：1）初級受眾：大眾讀者。大眾讀者對文本的認知較為表面，并存在不少的誤解和混淆；對于文本的閱讀難度相對較大，閱讀熱情較為短暫。2）進 階 受 眾： 海 外 漢 學 的 學 生 或 愛 好者。具有相關知識背景，會一定程度地受到導師或授課教師的偏好影響，但也具備獨立思考和選擇的能力，Z 世代（1995 年后出生）的學生讀者呈現出更加獨特且個性化的審美和閱讀偏好。3）高階受眾：海外漢學家、漢學研究者。他們多為海外高校中東亞系、歷史系、文學系的教師，具有深厚的研究實力、鮮明的個人研究興趣和偏好，在某一研究領域或海外漢學界具有較大的影響力。其中有相當一部分受眾有在中國生活或學習的經歷，與國內學界聯系密切。他們不僅影響學生等一批進階受眾，還會影響海外出版商的選擇。
其次，采集受眾評價。由于受眾評價數量眾多、數據龐大繁雜，綜合考慮效率、準確性以及功能性等因素，筆者選擇Python 3.8作為編程語言，Visual Studio Code作為編程工具，對莊書各譯本的英文書評進行網頁爬蟲，收集匯總了《莊子》英譯本評價語料約23萬字（其中大眾書評17萬字，學術書評6萬字）；在NLTK 3.5自然語言處理工具的輔助下，結合人工干預進行數據挖掘。立足語言使用的詞匯維度，通過詞性標注、相關性分析、頻率分析，從書評語料中提取有關評價與態(tài)度的詞級與短語級線索。通過大眾書評網站中的讀者評論、譯本海外圖書館收錄情況、學術數據庫中的譯著書評三種信息渠道，分別反映《莊子》譯介在初級、進階、高階受眾中的普及接受程度。
（一）海外圖書館收錄情況調查
圖書館收錄圖書的一般途徑有政府贈與、官方采購、學術交流、學校采購、教師向校方提交需求等。譯本在海外的收錄情況可以反映出政府或官方層面對于不同譯本的重視度，也可以體現高校師生對于譯本的需求量與可獲取程度，進而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各譯本在進階受眾中的普及度與接受程度。筆者對世界圖書館典藏網站WorldCat.org（隸屬于世界線上圖書館中心OCLC）的數據進行匯總，對收錄《莊子》各英譯本（含紙質版與電子版）的海外圖書館館藏數量進行調查，統(tǒng)計見圖1。
（二）海外圖書網站的書評提取與分析
反映初級讀者反饋的語料來源為各譯本在海外書評網站好讀（Goodreads）與亞馬遜（Amazon）的讀者反饋的匯總，共約17萬字。筆者從詞匯與短語維度出發(fā)，以譯本為單位，提取語料中與“莊子”和“翻譯/譯者”相關的高頻形容詞或短語匯總為各譯本評價關鍵詞。表1為最為熱門的十個譯本的綜合評分次數、評分高低、評價關鍵詞。
（三）學術書評（Book Review）觀點分析
最近幾年來，高階受眾的書評逐漸成為一本譯著在英語世界推廣的重要因素。初期未受學界關注或評價不高的譯本，極有可能會快速從讀者和出版商的視野中消失。為了分析各類型譯本在海外學術界的口碑與高階受眾的接受程度，筆者匯總了Jstor、Project Muse、Proquest、Springer、Cambridge Core等五大權威學術數據庫中的專業(yè)書評（Book Review），總計六萬余字，并提取了書評的主要觀點和態(tài)度。通過對這些書評的分析，我們可以深入了解各類型譯本在海外學術界的口碑與高階受眾的接受程度，從而更好地理解這些譯本在海外市場中的表現。
三、接受研究視野下的典籍對外譯介
研究典籍英譯海外接受的前提之一，是研究者應認識到，照顧受眾的閱讀習慣和審美并不等同于對外國讀者的曲意逢迎（謝天振，2014：5），而是為了進一步理解、貼近讀者，從而更好地實現特定翻譯行為的目的?；谧x者需求和特點的翻譯策略能夠更好地滿足不同讀者群體的需求，提高典籍譯本在海外的傳播效果；同時也有助于打破傳統(tǒng)的翻譯模式，為典籍翻譯工作注入新的思路和動力、提出了新的重點和要求。
首先，細化讀者分類、進行針對性的研究勢在必行。粗略的受眾調查已無法準確反映譯本的受眾特征，而了解讀者群體的接受意向和選擇偏好，是深化對受眾認知、促進積極互動的關鍵因素。以《莊子》的英譯為例，其接受研究提醒我們，在面向不同水平的受眾時，應確保譯本難度分層、形式多樣。針對大眾讀者，僅僅提供科普型譯本已無法滿足他們對于《莊子》翻譯的期待，文學性的呈現已成為基本需求。并且，為初階讀者提供譯本時，應避免冗長的全譯本，主要提供選譯和摘譯版本，并結合傳統(tǒng)書法國畫，以營造優(yōu)美的閱讀氛圍，激發(fā)他們進一步了解中國文化的興趣。對于進階讀者，他們對譯本的完整性要求較高，因此具有突出文學性的全譯本能更好地滿足此類讀者的需求。在面向高階讀者時，應重點推廣具有學術價值的譯本，從而使海外漢學界能夠了解國內最新研究成果、更深入地研究和探討中國文化，推動中外在人文領域的交流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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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結語
當代中國面對著對外文化傳播的重大機遇和挑戰(zhàn)，而典籍翻譯作為中國文化的重要載體和窗口，具有著特殊的意義。典籍譯介的核心，歸根結底是把中國帶到世界的面前，讓世界能夠傾聽中國聲音。聲聲何以入耳？這個亟待解決的問題提醒我們重點關注典籍翻譯的接受度研究，了解讀者的心聲和偏好。在自然語言處理技術的幫助下，本研究得以廣泛收集、科學分析各種翻譯版本的接受現狀，了解大眾讀者與進階讀者對于文學翻譯的偏好、高階讀者對于哲學翻譯的執(zhí)著，以及科普型譯本的逐漸邊緣化的趨勢。同時，我們也需要重視海外讀者對翻譯作品的反饋，包括引言過長、譯文不全、缺乏注解、邏輯結構混亂、哲思深度不足、語言美感缺失、裝幀敷衍等問題?；谧x者需求和特點的譯介打破了傳統(tǒng)的翻譯模式，為典籍對外譯介提出了新的重點和要求，如對受眾群體進行細化的針對性研究、注重打造譯本風格、推進對外譯介的途徑多元化等。在接受研究的視野下，后來的譯者可有的放矢、特色鮮明地呈現典籍的特色、內容和深度，從知己知彼、彼此取益的角度實現中國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在海外的有效傳播。
作者簡介 朱舒然，哲學博士，上海財經大學外國語學院講師、碩士生導師。研究方向：典籍翻譯、中國古代哲學。
文章來源：中國翻譯
